美联储主席鲍威尔的每一次演讲、每一句话都事关重大。投资者会一丝不苟地消化他说的每一个字，市场上的真金白银会实时做出反应。

周四也不例外。在纽约经济俱乐部，鲍威尔与彭博的《华尔街周刊》（Wall Street Week）主持人戴维•威斯汀（David Westin）进行了炉边谈话，暗示美联储倾向于在下次会议上再次维持利率稳定。同时，他保留了再次加息的可能性，以防经济增长出现进一步的强劲迹象。

就目前情况来看，鲍威尔及其同事很可能同意连续两次会议不加息，这将是他们长达19个月的紧缩周期中的首次。 

鲍威尔还非常直接地承认，美联储和债券市场目前处于一种相互依赖的状态，并对债券市场帮助美联储完成工作抱有或许危险的信心。

外媒记者John Authers & Isabelle Lee认为，鲍威尔的讲话中需要抓住的关键词是“金融状况的持续变化”（正如长期债券收益率飙升所见证的那样）可能对货币政策的路径产生影响”。换句话说，较高的收益率使美联储更容易避免进一步加息。

至关重要的是，鲍威尔还详细讨论了货币政策运行具有长期滞后性的可能性（指的是利率往往需要一年或更长时间才能对经济产生影响）。但他也表示，“可能仍会出现有意义的紧缩措施。”

鲍威尔说道：“我们对滞后时间的理解并不精确，”他补充说，距离上次加息75个基点（去年11月份）已经过去一年了。“所以我们应该会看到影响......顺便说一句，它们不会在一天内全部到来。”

所有这些都被视为美联储不需要再次加息的广泛暗示，因为债券市场正在发挥作用。因此，2年期美国国债收益率（对美联储货币政策更为敏感）在鲍威尔讲话后下降，而美元下跌，标普500指数上涨。现在，交易员认为美联储年内再次加息的可能性不到50%。

然而，经过四个小时的紧张交易后，美股走势几乎完全逆转。标普500指数当天下跌，而10年期美国国债收益率（如下图所示）再次逼近5%，为2007年以来首次。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

强劲的经济实力

自上次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FOMC）会议以来，就业增长出人意料地重新加速，零售销售也违背了放缓的预期，而且不同的物价指标对于通胀是否有望下滑至2%提供了不一致的信号，美联储青睐的“超级核心”指标在9月份实际上有所上升。就在鲍威尔发表讲话之前不久，还出现了一个进一步令人震惊的迹象，表明劳动力市场出人意料地高涨，因为被视为裁员趋势最佳实时指标的初请失业金人数已跌至20万以下。

鲍威尔表示：“我们关注最近显示经济增长和劳动力需求弹性的数据。更多证据表明经济增长持续高于趋势水平，或者劳动力市场的紧张状况不再缓解，这可能会使通胀进一步恶化，并可能导致货币政策进一步收紧。”

鲍威尔在与威斯汀的问答环节中补充道：“我认为证据并不表明目前政策过于严格。”

金融状况依旧宽松

这就引出了当前的另一个关键问题：美联储迄今为止的紧缩政策是否开始影响金融状况？这一点有许多不同的衡量标准。作为房地产市场核心的抵押贷款利率已经自2000年夏季以来首次飙升至8%以上。与两年前相比，买房的可行性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由于对消费者来说最重要的财务数据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美联储在进一步加息之前等待时机显然是谨慎的做法。迄今为止它所做的可能就足够了。华尔街资深人士Peter Boockvar表示： 

“鲍威尔正在打消11月1日加息的可能性。不过，为了不让市场太狂欢，他为进一步加息敞开了大门……短期利率正在下降，这是可能的，但长期利率的上升再次证明，他们正在失去对这部分市场的控制。”

值得注意的是，更重要的是长期利率（例如抵押贷款利率），而这些利率对联邦基金利率即将发生的变化不太敏感。它们是由长期因素驱动的，正如我们所看到的，交易员仍有充分的理由让收益率进一步上升。

当被问及为何债券交易员推高收益率时，鲍威尔表示，“他们正在修正对经济整体实力的看法，并认为从长远来看可能需要更高的利率。人们可能会更加关注财政赤字。QT（量化紧缩，或出售债券以减少美联储的资产负债表）可能是其中的一部分原因。” 

也许至关重要的是，虽然鲍威尔似乎认为收益率上升意味着再次加息的必要性降低，但他似乎对人们普遍认为他将很快尝试压低长期美债收益率的看法非常放松。

鲍威尔对收益率的这一涨势给出了多种解释，包括政府预算赤字上升。他强调政府预算赤字正走在“不可持续”的道路上。从边际上看，较高的长期收益率可能意味着美联储加息的必要性较小，但他强调，他并不是“承诺”任何特定的长期利率水平。相反，他表示政策制定者将让收益率上升“发挥作用”，然后观察会发生什么。他说：“保持一点谦虚是合适的。”

但债券交易员似乎希望他不要那么谦虚，而是说出他不希望收益率进一步上升的言论。任何表明美联储担心金融体系即将“崩溃”的信号都将为债券需求激增和收益率下降开绿灯。鲍威尔没有发出这样的信号，因此到当天结束时，美债收益率确实进一步上升。

查看这一点的最佳方式是通过收益率曲线，即10年期美债收益率与短期美债的利差。自去年7月以来，2年期和10年期收益率曲线一直处于倒挂状态，但现在曲线更接近正常化（这意味着长期收益率可能很快就会高于短期收益率）。这意味着交易员对近期不会加息更有信心，但对长期进一步降息却信心不足。

鲍威尔表示，“鉴于不确定性和风险，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正在“谨慎地”行事。他坚称他们在做出决策时会考虑数据的“整体性”。同样在周四，许多其他美联储官员也公开发表了讲话，包括地区联储主席古尔斯比（芝加哥）、博斯蒂克（亚特兰大）、哈克（费城）和洛根（达拉斯）。其中没有一个与鲍威尔的信息有明显的矛盾。 

鲍威尔是否真的谨慎是另一个问题。尽管他指出，迄今为止美债收益率的上升主要不是由于通胀预期上升，但值得注意的是，美债的通胀盈亏平衡点最近几天大幅上升，并在他发表讲话后再次上升。市场对于通胀已被击败的信心似乎开始动摇。 

桑坦德银行的史蒂芬·斯坦利（Stephen Stanley）将美联储目前的立场描述为“故意鸽派”，并预测年底前需要再次加息。他在一份说明中补充道：

“FOMC没有理由将10年期美债收益率视作经济前景的最重要指标。多年来，鲍威尔一直坚持认为，美联储应广泛审视金融状况，而不是特定的单一指标。我确信美债收益率未来几周会回到令人舒适的领域，但是美联储自称自己所关注的芝加哥联储金融状况指数（一个包括市场指标和其他指标的广泛指数，比如美联储的高级贷款官员调查）截至上周末达到自FOMC开始加息以来最宽松的水平。”

其他人则对美联储面对美债收益率上升的轻松态度感到震惊。“没有剧本，”鲍威尔指出，正如他没想到疫情期间的刺激措施会导致通胀达到如此疯狂的水平。 

如果有一个固定的剧本，担心市场会感受到压力的投资者显然会更有信心。但新冠疫情后的情况缺乏良好的先例，因此鲍威尔很可能是对的，他没有一套可供效仿的策略。这不是一个令人欣慰的想法，因此也是为什么股票和债券都表现糟糕的原因。

中东局势引发避险情绪，债市却视而不见

鲍威尔及其同僚并不是周四推动市场的唯一因素。地缘政治风险仍然真实存在。有关冲突升级的消息促使大宗商品价格大幅波动。

原油和黄金一直是对中东局势升级风险最敏感的资产。有关无人机袭击美国驻叙利亚和伊拉克基地的消息 ，以及美国一艘驱逐舰在红海击落也门胡塞武装向以色列方向发射的巡航导弹和无人机的消息（五角大楼官员表示，他们仍在评估目标），引发了新一轮的风险规避情绪。

在10月7日恐怖袭击后，“在以色列发生的事情将留在以色列”的初步评估开始出现动摇。随着局势升级风险明显加大，金价和油价双双大幅上涨。 

来自加沙的涟漪现已波及拉丁美洲。导致油价波动的原因是一项临时协议，该协议旨在在未来几个月内将更多委内瑞拉原油推向市场。Oanda高级市场分析师埃德·莫亚（Ed Moya）表示，这并不能安抚担心供应减少的投资者的紧张情绪。

莫亚对同事们表示：“中东爆发更广泛战争的风险可能会导致西方国家采取广泛措施，以弥补原油供应的任何短缺或中断。委内瑞拉将无法将产量提高到有意义的水平，因此我们看到的任何油价缓解都应该是暂时的。”

据分析师估计，美国暂停对委内瑞拉的一些限制（以换取该国更自由的选举计划）可能会使这个南美国家每天的产量增加20万桶。这大约相当于产出增长了25%。

然而，同样作为避风港的债券却因利率方向的不确定性无法发挥同样的功能。

这可能说明，对于金融市场来说，对长期利率未来不可知的担忧甚至超过了来自中东的可怕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