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开始告诉欧盟领导人,如果他们想在乌克兰实现和平,需要做些什么。他的要求将把欧盟推向极限。
特朗普周三与普京通了电话,启动了和谈,而此时他的国防部长正在向他的欧洲盟友解释,他们必须为任何解决方案承担大部分责任。
根据彭博经济公司的计算,为了保护乌克兰和扩充自己的军队,欧洲大陆的主要大国可能会在未来10年内多花费3.1万亿美元。这种承诺将暴露欧盟多年来一直掩盖的裂痕。但是,随着石油大国俄罗斯对欧盟东部边境构成威胁,以及欧盟日益意识到他们无法依赖白宫,不作为的代价可能会更高。
一些领导人和许多安全官员都警告说,如果欧洲人不能做出令人信服的威慑,那么普京只会加大削弱甚至最终瓦解欧盟和北约联盟的企图。
英国前国防部长本-华莱士(Ben Wallace)说:“历届总统都知道,跨大西洋安全对美国和欧洲都有利。特朗普似乎认为他知道的更多。历史将对这一决定做出评判。”
两位官员说,欧洲官员对特朗普与普京的通话感到震惊,这是一次重大的外交行动,而主要盟国没有得到任何通知。
乌克兰的另一位欧洲支持者称这是一种出卖,称美国甚至在会谈开始前就屈服于普京的关键要求。
戏剧性的事态发展暴露了欧洲人所面临的挑战难度,而现在,他们对这一挑战基本没有做好准备。
一位欧洲高级官员表示,俄罗斯相对于欧洲拥有明显的人力优势,其战时经济能够以超过乌克兰前线军队需求的速度生产炮弹和其他军事装备。 与此同时,欧盟成员国正在争论是否应该将武器采购限制在欧洲供应商身上,而不是与英国人合作或从美国人那里购买。还有人表示,集团应该投资公路而不是大炮。
据一位了解会议情况的人士称,本月早些时候,集团领导人齐聚布鲁塞尔,讨论如何应对美国新政府时,他们带来了善意和很多想法,但没有做出任何决定。
尽管美国政府表示希望达成持久的解决方案,但欧洲人一直担心特朗普可能会在他们有机会适当影响普京的想法之前就与普京达成协议。对许多人来说,周三的通话凸显了这些担忧。
特朗普说,他已同意访问俄罗斯并在美国接待普京,后来才与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通话,向他通报了谈话的最新情况。他随后在椭圆形办公室告诉记者,两位领导人可能很快将在沙特阿拉伯会面。
就在特朗普和普京通话的前后,美国国防部长皮特-黑格塞斯(Pete Hegseth)在布鲁塞尔与北约同行会面时阐述了美国的观点。黑格塞斯说,乌克兰加入西方联盟或夺回自2014年以来失去的所有领土的想法并不现实,美国不会向任何维和部队提供军队。
黑格塞斯还说,只要北约的欧洲成员发挥自己的作用,他相信北约一定会繁荣昌盛。他说:“这不会一蹴而就。这将需要我们的欧洲盟国走上舞台,主导欧洲大陆的常规安全。”
但一位官员说,欧洲人担心特朗普团队中没有人具备与俄罗斯人谈判的真正经验。普京团队中的大多数人都有几十年与美国和乌克兰打交道的经验,并在俄罗斯特工部门学到了他们的本领。
外交关系委员会高级研究员查尔斯-库普昌(Charles Kupchan)说:“他们需要一个知道如何与克里姆林宫谈判的人。陷阱在于,俄罗斯人最终会围着美国团队转,而特朗普最终会谈判出一个糟糕的协议,到头来这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协议。”
两位官员称,对欧洲人来说更糟糕的是,自特朗普上个月再次上台以来,他们与美国政府的大部分日常沟通都被切断了,这让他们只能依赖正式电话、固定会议和公开声明。
高级官员们本周有机会与特朗普最亲密的助手直接接触,副总统万斯、国务卿卢比奥和乌克兰与俄罗斯问题特使凯洛格也将前往欧洲参加慕尼黑安全会议。
彭博经济公司研究了通过前瞻性谈判支持乌克兰、重建这个饱受战争蹂躏的国家及其防御系统,以及欧洲动员可信的军事威慑力量阻止俄罗斯进一步袭击的成本。
重建乌克兰军队可能需要10年时间,耗资约1750亿美元,这取决于达成解决方案时乌克兰军队的状况以及需要保卫的领土面积。一支4万人的维和部队在同一时期的费用约为300亿美元,但泽连斯基说需要更多的部队。
根据布鲁塞尔北约总部的最新讨论结果,大部分资金将用于加强欧盟成员国的军队建设,并将国防预算总额提高到国内生产总值的3.5%左右。
额外的资金将为火炮储备、防空和导弹系统提供资金。这将加强欧盟的东部边界,为欧盟军队的快速部署做好准备,并推动欧洲国防工业的大规模发展。
据彭博经济公司称,如果通过债务融资,北约五大欧洲成员国未来十年的借贷需求将增加2.7万亿美元。
欧盟面临着前所未有的难题,一方面要努力挽救与特朗普在乌克兰问题上的伙伴关系,另一方面还要准备报复美国对欧洲出口商征收的关税。
欧盟在安全方面对美国的持续依赖为特朗普提供了筹码,因为他正试图利用华盛顿的经济实力重塑跨大西洋贸易关系。
他对欧洲人在乌克兰问题上的利害关系比他要大得多这一事实一直很乐观。如果与普京的谈判失败,特朗普作为交易缔造者的自我形象将受到打击,但欧洲将面临重新崛起的俄罗斯军队对其东部边境的威胁。
为了动员所需的大规模资源,欧洲各国政府需要从根本上重新思考如何构建预算,与企业高管合作重新设计国防工业,而且几乎可以肯定的是,需要同意联合发行债务。
这将需要一定程度的政治意愿、深谋远虑和牺牲精神,而许多欧盟成员国迄今为止尚未表现出这种精神,尤其是在西欧,那里的一些人仍然认为战争是一个遥远的问题。
柏林、罗马和巴黎还抵制了扣押俄罗斯央行被冻结的约3000亿美元资产并用这笔钱帮助乌克兰的努力。这意味着要在医疗、教育和福利支出方面做出艰难的抉择。而这些决定将在民众骚乱的背景下做出,至少在边际上,克里姆林宫助长了民众的骚乱。
本月德国大选的结果至关重要,保守派弗里德里希-默茨(Friedrich Merz)有望接替社会民主党总理朔尔茨。
在整个俄乌冲突期间,朔尔茨一直关注挑衅俄罗斯的风险,而默茨则支持加强欧洲防务、继续援助乌克兰,甚至派遣远程导弹,不过如果他重新考虑反对欧盟共同借款的立场,他也可能面临党内的反对。
尽管特朗普信心十足,但达成协议的道路仍然充满不确定性,普京没有表现出要在其长期要求上妥协的倾向,其殖民乌克兰的目标显然没有改变。但解决方案的大致轮廓已逐渐清晰。
彭博经济(Bloomberg Economics)认为,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是,在可预见的未来,乌克兰被占领土仍处于不确定状态,并被俄罗斯实际控制。可能会有一些土地交换,涉及被基辅占领的俄罗斯库尔斯克地区。
乌克兰将获得某种安全保障。很多谈判将集中在这些保障的力度上。由于加入北约的“铁一般的”保证可能暂时无法兑现,当下做出的任何承诺最终都将取决于未来政治领导人的承诺。
如果欧洲人能与白宫建立良好的沟通渠道,他们将努力说服特朗普维持美国对基辅的支持,以便欧盟国家能有足够长的时间迅速增强自己的能力。
对基辅来说,最理想的情况是美国和欧洲承诺在俄罗斯违背协议时进行双边干预。但是,与俄罗斯发生直接冲突的风险甚至让乌克兰的一些最狂热支持者也心生警惕。
相反,基辅的合作伙伴可能承诺加大对乌克兰的军事支持,重新实施或加强对俄罗斯的制裁。他们还可能帮助乌克兰发展自己的国防工业、重建部队,作为对俄罗斯的主要威慑力量。
如果欧盟能做到这一切,就有可能为乌克兰在未来十年内加入欧盟铺平道路,从而加强欧盟的东翼力量,并展示欧盟影响周边国家的新能力。
对基辅来说,最糟糕的情况是,特朗普可能会在达成任何解决方案之前就对乌克兰的未来失去兴趣,从而停止军事和财政援助,让欧洲人来处理这个问题。
即使特朗普与普京的接触确实促成了一项和平协议,并在初期得以维持,它也可能只会推迟普京所说的北约与俄罗斯之间战争的下一阶段。
协议将维护乌克兰的主权,使该国能够开始重建。但这也会巩固普京的重大利益,控制大片乌克兰领土,并有可能阻止基辅加入北约。
在普京看来,波罗的海国家是他希望重建的俄罗斯帝国的一部分,因此最有可能成为目标。
多伦多大学蒙克全球事务学院(Munk School of Global Affairs)教授Andres Kasekamp认为,普京甚至不需要发动全面攻击就能达到他的真正目的。
挑起当地动乱的混合行动可能会给克里姆林宫提供一个借口进行有限的介入,表面上是为了保护讲俄语的社区。2014年,普京在乌克兰东部也使用了类似的策略。
如果华盛顿拒绝加入北约部队以反击这种攻击,那么普京就会成功地在美国及其欧盟盟国之间制造分裂,而这正是普京的长期目标。“如果北约不做出回应,那么北约就不存在了,”Kasekamp说。“这可能就是奖品。”
泽连斯基和欧洲人试图与华盛顿保持接触的一种方式是:承诺在冲突结束后为美国国防公司和其他公司提供潜在的利润丰厚的商业交易。事实上,美国财政部长贝森特周三在基辅与泽连斯基举行了会谈。两名官员说,美国官员还表示,他们希望看到欧洲国家购买更多的美国军事系统,作为该集团增加国防开支计划的一部分。
据彭博经济公司估计,乌克兰需要花费约2300亿美元重建战争中受损的建筑和基础设施。
如果乌克兰能获得这笔资金,且持久的解决方案得以形成,那么乌克兰的能源、制造和建筑行业很可能会飞速发展。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将减轻欧盟成员国的负担。基辅还设法引起了特朗普对其关键材料储备(如铀、锂和石墨)的兴趣。
然而,根据彭博经济公司的数据,乌克兰的重建需求与已承诺的资金之间目前还存在1300亿美元的缺口。这使乌克兰的经济复苏面临风险,并可能影响其长期的恢复能力。
但这一切都取决于能否找到合适的安全保障组合来结束战斗。
大多数欧洲国家都支持泽连斯基的观点,即任何可信的战后维和部队都必须包括一支重要的美国特遣队。
然而,据两位熟悉法国立场的官员称,法国人认为欧洲人应该习惯于自己动手,因为他们不能依赖美国人。马克龙曾多次表示,一旦战事停止,法国将向乌克兰派遣军队,并有可能与英国和波兰等国一起派遣军队。
但据一位仍在为马克龙提供非正式建议的前外长称,即使在巴黎,人们对这是否真的可行也存在疑问。马克龙在努力控制预算赤字的过程中已经接连失去了几位总理。
官员们说,如果美国拒绝在乌克兰领土上部署军队,作为向基辅提供的任何潜在安全保证的一部分,欧洲各国首都和莫斯科很可能会将此解释为美国对北约的承诺正在减弱的迹象。
这也增加了欧盟关于乌克兰的所有讨论背后的根本问题的紧迫性。其成员是希望作为一个拥有地缘政治力量的集体,还是希望作为一个贸易集团,在与世界真正的强国打交道时将自己的国家利益放在首位?
历代欧洲领导人就决策、借贷和国防政策展开的辩论,归根结底都是同一个基本问题。他们至今未能找到所需的妥协方案,以制定与其成为欧洲大陆经济体的雄心相称的工业战略。他们很可能继续在这些问题上蒙混过关。但如果他们这样做了,特朗普和普京将迫不及待地做出影响欧盟未来的决定。
私下里,一些官员谈到了与20世纪30年代的相似之处,当时少数人呼吁英国和法国重新武装,以威慑德国。美国1941年的《租借法案》(US Lend-Lease Act)通过向美国盟国提供武器、弹药和其他物资,帮助扭转了当时的战争。专家说,也许现在是出台欧洲租借法案的时候,以帮助乌克兰赢得这场冲突,并保证欧洲所有人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