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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总统特朗普决定不出席本周末在南非举行的二十国集团（G20）峰会，这是该机制创立以来首次没有美国代表出席，各国只能在没有美方到场的情况下揣摩他在全球舞台上的最新盘算。
在这种情况下，其他国家领导人若想看懂美国动向，只能从特朗普身边两位外交“左右手”的动作中寻找线索：副总统万斯和国务卿鲁比奥。
尽管身边人一再强调两人之间“没有你死我活的竞争”，但这并没有阻止特朗普本人在全球舞台上，把两人塑造成一场类似真人秀《学徒》的接班人较量。
这两位都曾有过入主白宫梦想的共和党明星，在特朗普勾勒“新外交路线”框架的过程中扮演了关键角色。若留心他们迥异的风格以及彼此互动方式，就能从中揣摩出这届美国政府正在成形的外交学说，同时也能看出谁更有可能在2028年接过特朗普的政治旗帜。
54岁的鲁比奥长期以来是强硬的“鹰派”，他在接受特朗普强硬路线的同时，又刻意为双方保留私下沟通的空间。
41岁的万斯则是政坛新面孔，最初以一本讲述俄亥俄和肯塔基小镇生活的回忆录成名，如今他既体现了“让美国再次伟大”（MAGA）运动的反精英情绪，也延续了特朗普那种喜欢打破常规、难以预测的风格。
“这就像一个神话故事，二者就像罗马的建城兄弟罗慕路斯和雷穆斯，是MAGA双子。”特朗普首任政府时期的国务院任命官员Matthew Bartlett形容说，“万斯经历了类似‘圣经式的皈依’，从私下批评者变成MAGA的代言人；鲁比奥曾在党内初选里跟特朗普同台竞争，如今却成了最能清晰阐述特朗普外交政策的建制派人物之一。”
不过，古罗马的建国传说最后以流血告终，而这两人则刻意淡化竞争意味。万斯称鲁比奥是“我在政府里最好的朋友”。鲁比奥则在7月称万斯为“挚友”，并表示他“会是一位很优秀的候选人”。
一位接近国务卿的人士表示，两人之间建立起一种基于近几年关系发展而来的合作与信任。在万斯于2022年当选参议员后，在华盛顿带着年幼的孩子摸爬滚打，这段经历与鲁比奥十年前的处境颇为相似，也让双方建立了纽带。
不过，特朗普本人非常清楚自己在白宫的时间正在一天天减少，过去几个月里，他时不时在私下，甚至有时在公开场合不断挑起两人之间的“谁是接班人”话题，时而暗示一位更合适，时而又改口说另一位更适合接棒。
接近特朗普的人士表示，这种调侃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避免外界把他过早视为“跛脚鸭”总统。
不久前在“空军一号”上，特朗普把这种念头直接摊开来说：“我们有万斯，他是副总统，非常棒。鲁比奥也很棒。我不确定会不会有人愿意跟这两个人对阵。如果他们真要结成一个组合，那将是不可阻挡的力量。”
特朗普身边的许多人都把万斯视为“理所当然的接班人”，同时又在私下淡化任何“内斗”说法。曾在2016年与特朗普争夺共和党总统提名、其间多次与特朗普正面交锋的鲁比奥如今非常谨慎，避免对2028年的任何讨论火上浇油。
国务院发言人Tommy Pigott则表示，万斯和鲁比奥“无论在个人还是职业层面，都有着非常出色的关系”。
不过，鲁比奥当初其实也在特朗普副手的候选名单之中，只是最终由万斯脱颖而出。万斯本人也承认，鲁比奥未来完全有可能再次发起总统竞选。他在接受福克斯新闻采访时说，两人会“等到那座桥真正摆在面前的时候再说”。
最近达成的加沙停火协议，凸显了这两位在外交操作中的分工差异。
随着协议逐渐成形，鲁比奥在一次公开会议上悄悄递给特朗普一张纸条，提示他协议已经准备就绪。几周后，当这项脆弱安排摇摇欲坠之际，白宫派万斯飞赴以色列，力图让协议继续维持下去。而在万斯专机离开后数小时，鲁比奥也抵达当地，对这项协议进行“补强”。
曾在今年年初担任白宫首席副国家安全顾问的Alex Wong，则回忆起另一次两人联手“打配合”的经历：在万斯访问印度期间，一次恐怖袭击导致印度和巴基斯坦之间的紧张关系升级。Wong说，在那次危机中，鲁比奥负责与其外交对口官员沟通、努力降温，万斯则利用自己此前与印度总理莫迪建立的关系，直接与莫迪沟通。
“那是一个紧张程度非常高、外交难度极大的过程，持续了大约两周。”Wong说，“最后的结果是导弹发射停止，双方同意停止军事行动。”
当然，值得一提的是，印度方面否认美国曾在与巴基斯坦之间斡旋达成任何此类协议。
在特朗普第二个任期的早期阶段，万斯和鲁比奥也共同参与了为特朗普重塑‘美洲势力范围’的努力。万斯曾与妻子、美国第二夫人乌莎·万斯一同出访格陵兰，成为访问该地的美国最高级别官员，并在当地批评丹麦对这一领土的“对待方式”。
鲁比奥则成为一个多世纪以来第一位把首次单独出访选在中美洲的国务卿，他的行程从巴拿马开启，而巴拿马运河的控制权正是特朗普另一个觊觎的目标。
最近一段时间，鲁比奥在加拿大参加七国集团（G7）外长会议期间与其他外长会晤，表明某种传统的、在闭门会议中进行的外交仍在继续。
原本万斯计划将代表特朗普出席在约翰内斯堡举行的G20峰会，但在特朗普与南非领导人的冲突升级后，这一计划被取消。南非国内一些人士私下里对万斯不会到场表示松了一口气。
从全球视角看，很多美国盟友更愿意与鲁比奥打交道。相较于万斯在公开场合咄咄逼人甚至带有训斥意味的风格，鲁比奥的收敛、老练和传统共和党鹰派背景，在他们眼中更便于合作。
部分外国首都的政界人士早在鲁比奥担任参议院外交关系委员会成员时期就对他非常熟悉。但他们同样注意到，随着万斯以副总统身份在全球各地频繁露面，他所拥有的平台和曝光度也在不断提升。
“鲁比奥每天要在战术层面处理这些具体难题。”曾在特朗普首任政府时期担任国家安全委员会办公厅主任的Alexander Gray说。万斯则被他形容为：“在思维层面为未来共和党外交政策提供‘压舱石’式的支撑的人。”
万斯如今不仅在外交议题上承担起非常显眼的公开角色，也在幕后深度参与相关讨论，尽管内部人士一再强调，政策方向仍然由特朗普拍板。
这也契合他在团队中的另一重角色：对盟友和对手而言，万斯既是“攻击犬”，有时甚至是“网络喷子”。他极其活跃于社交媒体，常采用对抗性姿态，偶尔使用粗俗用语，对网上的争执几乎来者不拒。
万斯真正“出圈”的时刻发生在2月的慕尼黑安全会议上。他在会上发表了一场火力全开的演讲，称欧洲面临的最大威胁是“内部因素”，而不是俄罗斯这些头号外部对手，这番话在欧洲大陆引发强烈震动。他当时放话说：“现在换人当家作主了。”
同一个月里，他在椭圆形办公室与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发生了一次激烈交锋，指责对方对特朗普“不够感恩”。没过多久，特朗普政府暂时中止了对基辅的军事援助和情报共享。
尽管不少欧洲官员对鲁比奥评价颇高，认为他对外交议题的把握令人印象深刻，但在如何看待万斯的问题上，观点比较分裂。
接近白宫的人士表示，万斯在多项关键外交议题讨论中都深度参与，甚至会盯到非常细枝末节的层面。但他们也质疑他在真正制定和推动政策方面的影响力有多大。
有些人认为，万斯更专注于揣摩MAGA基本盘的情绪，并确保政府政策能反映这一支持者群体的优先诉求，而不是把精力主要放在与外国领导人的互动上。
白宫通讯主任Steven Cheung则表示，特朗普在涉及多种外交议题时“经常向万斯以及内阁成员征求重要意见和看法”。在Cheung的描述中，万斯是一位“值得信赖、忠诚且极具影响力的总统顾问”。
特朗普特使威特科夫同样认为，他与万斯和鲁比奥之间是合作关系，并强调万斯在外交讨论中“完全不可或缺”。
“我从没见过他在情况室主持会议，只为强调自己要坐在主位，好像总统不在就要靠这个来证明身份。”威特科夫说，“他不是那种人。他出现，是因为他认为自己能真正发挥作用。”
万斯也面临历任副总统都遇到的老问题：无论他在某个议题上的个人看法如何，他仍然是政府的关键代言人，必须在公开立场上与总统保持一致。
今年早些时候，《大西洋月刊》公布的一份泄露Signal聊天记录，则罕见地呈现了这位副总统在也门胡塞武装空袭问题上似乎与特朗普相左的幕后画面。
在那次聊天中，万斯写道：“我认为我们在犯错。”他还补充说：“我不确定总统是否意识到，这同他目前在欧洲问题上的表态有多不一致。”
在后来接受采访问及这些空袭最终仍被实施时，万斯表示：“我认为总统已经明确表达了他的意愿，我们的工作就是把它落实好。”
鲁比奥则是土生土长的美国人，父母都是古巴移民，他在特朗普时代经历的个人转变同样颇为戏剧化。2016年共和党党内初选时，特朗普曾嘲讽他个子矮，称他为“小马可”，如今他却成了特朗普的首席外交官，且他的影响力看起来还在持续上升。
今年5月，鲁比奥又兼任白宫国家安全顾问一职，不过目前是“代理”头衔。特朗普当时预测，会在六个月内任命一位正式接任者，然而这个期限早已过去。
知情人士透露，特朗普和鲁比奥对现行安排都颇为满意，这也让鲁比奥成为自半个世纪前的基辛格之后唯一同时担任这两个职务的人。接近特朗普想法的人士表示，他目前并没有考虑让其他人接替这一岗位。
特朗普政府对拉丁美洲的政策，也明显打上了鲁比奥长期以来在委内瑞拉问题上强硬立场的烙印，尤其是他对委内瑞拉强人马杜罗的态度。
不过，进入行政部门后，鲁比奥也不得不在一定程度上淡化自己当年作为100名参议员之一时公开表达的那种理想主义色彩。
十年前，他曾称俄罗斯总统普京为“黑帮分子”和“暴徒”，并在2017年初猛烈抨击当时的国务卿提名人，因为对方不肯把普京称为“战犯”。如今，作为美国首席外交官，他需要更加务实。今年8月，他与特朗普及威特科夫在阿拉斯加，与普京及俄方官员举行了一场“三对三”会晤。
即便如此，鲁比奥也展现出自己在对俄问题上不会一味迁就的底线。知情的美欧官员曾透露，10月，在特朗普提出可能与普京再度会面的想法后，鲁比奥同俄国外长拉夫罗夫通话，很快判断莫斯科在乌克兰问题上并未做出任何足以支撑新一轮峰会的实质性让步。最终，特朗普取消了这一会面计划。
鲁比奥上周表示，特朗普只有在看到有“重大机会”可以推动俄乌冲突往结束方向发展时，才会同意再举行会晤。一位熟悉内情的人士评论说，鲁比奥耐心等待威特科夫主导的“先接触、再看结果”的俄罗斯路线走到尽头，然后再出手，把更多的怀疑态度带回到决策过程中。
这种三方互动未来很可能埋下冲突的种子，但至少目前，万斯正努力压低有关“接班人之争”的热度。
“如果我们当中有人最终决定参选，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而且我们谁都没有这个特权。”万斯上周在接受采访时表示，“所以现在就说鲁比奥是我的对手，这太荒谬了。不，鲁比奥是我的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