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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嘉诚曾说过,船要行得快,但面对风浪时一定要捱得住。投资者追求快速盈利时,必须具备应对困难和挑战的能力和毅力,任何事物都要在稳健与进取中取得平衡。好的时候不要看得太好,坏的时候不要看得太坏。投资是一场“马拉松”,比的是耐心和毅力,金融市场中机会很多,投资者只有学会“保存自身”,才可能获得盈利的机会。
十多年前,我在投资公司工作。回想起来,那段经历几乎重塑了我的投资理念,我将终身铭记并感激那段经历。
当年,我就职的那家投资公司管理相对松散,类似于“学徒制”,简单地理解,就是师父带徒弟。不知道现在这样的制度是不是还存在,但想来也不会发生太大的改变。因为投资领域和其他专业性较强的工作一样,多是书本上无法获得,需要人手把手教的知识。在投资公司里,这个“师徒”关系,并不是由公司指定的。一般情况下,投资公司会先招聘一批实习生,工作的过程中那些经验丰富的“前辈”会对他们进行筛选,最终没有人选的实习生就无法获得转正机会。当然,选择也具有双向性,有一些投资团队比较厉害,名气也大,想加入的人比较多,而有些“师父”由于比较年轻或者缺乏名气,愿意跟的人就比较少。
后来,我重新回到学校深造的时候,突然发现,在学校选导师,跟在投资公司选“师父”是一样的道理。那些非常牛的导师团队,学生们明知道自己去了可能得不到重视,但愿意去的人还是非常多;而一些年轻的、刚获得硕导资格的导师,即便学生知道自己去了有可能成为“开山弟子”,但愿意去的人还是非常有限。世间的事情大抵如此,锦上添花者众,雪中送炭者稀。
我的实习期结束得非常突然,有一天领导问我愿不愿意跟着Z先生学习时我还很惊讶。其实当时我是有点为难的,虽然Z先生的实力不弱,但是脾气却有点古怪。在大家的印象里,他不苟言笑,有时候还比较严厉。大家觉得做“学徒”本身就是一件苦差事,再跟着一个很严厉的老师,那日子就更难过了。所以,愿意跟着Z先生的实习生本来就不多。当时的我并不知道,Z先生会是那个改变我一生的人。
不知道我的运气是好还是不好,刚入行就赶上了极端行情,还是根本看不到底部的行情。当时的市场每天都在刷新人们的认知,不断有人低价买入,试图摊低成本或者提前抄底,但即便严格遵守交易纪律,多次试探下来,持仓成本依然累积成了一个比较大的数字。作为一个新手,虽然我没有太大的交易权限,但这样的气氛是具有感染性的,我感觉自己每天的心情都非常沉重。Z先生却一直很冷静,在别的团队反复试单时,他一次也没有参与,总是说“再等等”“还不够”。又过了一段时间,市场上几乎没有了劝人抄底的声音,好像大家都遗忘了这个品种,或者是已经完全接受了这样的定价。这时,Z先生入场了。按照我平时学习的教程,此时他应该逐渐入场建仓,但Z先生的做法再一次出乎我的意料,他居然一次性拿出了九成的资金建仓。
后来我发现,每一次我们赶上的盈利行情,Z先生几乎都选择了“中途下车”。虽然投资界有一句著名的谚语是“不赚最后一个铜板”,但在我的认知里,我们“下车”的时间总是过早,也失去了很多让盈利奔跑的机会。那段时间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Z先生总是在大家都很保守的时候过于激进,而在大家都很激进的时候却如此保守。
我说出自己的疑惑时,Z先生对我说了这样的话:“好的时候不要看得太好,坏的时候不要看得太坏。期货是实物,跟股票市场最大的不同,就是实物总是有价值的,它的价格越是往下跌,下跌的空间就越小,此时入场,胜率就越高。当绝大多数人觉得它没有价值的时候,往往是最安全的时候。”很多时候,人们是依据自身感受去做决策的,“随大流”的人比较多,看起来和大家一样,好像是安全的,但在投资市场上却是大忌,因为投资本来就是反人性的。
不论在任何时候,不论当时的市场环境如何,我们做决策时都要问一问,自己投资究竟投的是什么,投资标的到底是本身有价值,还是包装出来的价值。如果投资标的本身有价值,那么你需要做的,可能就是耐心等待。同样的,正是因为万事万物总有自己的价值,这个价值就不可能长期脱离实际。一个人、一种投资标的,甚至一个行业,如果形成了“一窝蜂”的趋势,必然盛极而衰。过度就会造成摧残,任何事物都要在稳健与进取中找到平衡。李嘉诚曾说过,船要行得快,但面对风浪时一定要挺得住。他强调在商业活动中,既要追求快速发展,也要有应对各种挑战的能力。
所以,我们在追求快速前进的同时,必须具备应对困难和挑战的能力和毅力。每个人的一生都不会是一帆风顺的,顺的时候,不要太猖狂,因为人一旦猖狂,就很容易惹祸上身。“满招损,谦受益。”古人诚不我欺。
只赚自己能看明白的钱,人就会轻松很多。在顺境的时候,即便保守一些,也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金融市场中机会很多,投资者只有学会“保存自身”,才有可能获得盈利的机会。投资活动是一场“马拉松”,而非“百米冲刺”,比的是耐力而不是爆发力,投资者要有足够的耐心“蕴养自己”。要想在金融市场致富,你必须做好心理准备,熬过非常漫长的等待,才可能看到结果。在逆境的时候,你也要经常问一问自己,你的价值到底在哪里,你是不是“够格翻身”。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激励了我很长时间。后来我开始独立面对一切的时候,也经历过很多接近绝望的时刻。这时,我就会给自己打气,相信自己“够格翻身”,因为我足够勤奋,忍耐力强,还非常愿意学习,而且我的身体也很不错,即便这次失败了,只要“命”还在,给我一点点机会,我就可以从头再来。多一些跌宕起伏,也是体验。每个人的性格不同,我是绝不可能忍受一眼望得到头,每天重复,一天和一百年都没有什么差别的人生的。跌宕起伏的人生本就是我的选择。人生有高峰,就会有低谷,在高峰时欣喜,在低谷时也必须坦然接受。当我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很容易就平静下来了。
记得有一年某品种行情非常大,我设置好交易程序之后就该吃吃该睡睡,保持自己的生活规律,到晚上该睡觉的时候,绝不会再打开行情页面。因为我知道,我们根本无法控制外界的变化,只能在自己能控制的地方做好应对措施。既然策略就是这样的,那就按正常的程序运行即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当时有些同事说,那是因为我入场的资金量比较小,所以才能保持良好的心态,但我觉得,把仓位控制在自己可以驾驭的水平上,本身就是一种“知止”。
刚开始交易的时候,Z先生曾问过我一个奇怪的问题,就是“如果五分钟之后必须离场,你会怎么做”?虽然公司进行过各种应急演练和灾备训练,但我们还是会做其他各种各样的设想。我们是活生生的人,生活中总会有其他部分或多或少影响我们的工作和投资。很多人会问,交易和生活的边界在哪里,我们应该如何守住这个边界?有人说,伟大的交易员会将交易和生活分开,因为交易是理性、冷静、残酷的,而生活中需要付出和爱。实际上,想要守住这个边界几乎是不可能的,生活中的很多事情都可能影响到交易。所以我们要把所有可能出现的事情都设想到,做好充分的准备,然后才去交易。
就像前文所说,市场行情是我们无法控制、只能适应的,如果第一步走出去,效果并不那么好,甚至有些糟糕,而你的计划里并没有应对这种情况的措施,或者有这样的设想,但当时的情况比预想的更差,这就会影响你的心态。开局与预想有些差距,并不代表这笔投资一定达不到预期,但如果你提前没有做好计划,就会慌乱,乱中容易出错,结果往往不会太好。就像打仗时后方不稳,就很难组织起有效的进攻。攻守是一体的,当你准备出手的时候,就一定要确定你有足够的力量应对对方的反击。换句话说,当你准备做一件事情时,本来预计自己用十分力气可以完成,就要提前准备好二十分的力气。
当年有一个在业内知名度挺高的投资人,Z先生说这个人的盈利不会长久,我觉得非常奇怪,因为当时他风头正盛,收益率很高,一点也看不出颓势。问及原因时,Z先生给出的理由居然是此人私德有亏。我听了觉得非常好笑,不知道是笑Z先生古板,还是笑他天真。我当时认为这世间的财富和人品没有太大的关系。但我在这个市场待的时间越久,越觉得Z先生说得没有错。一时风光,很容易,长久风光,实在太难。投资这个行业有时候很艰苦,有时候又很枯燥,能数十年坚守的人,除了金钱方面的嗅觉和敏锐的思维,好像总有自己做人方面的优点。而这样的人,往往更容易欣赏自己,人生也过得更有意思,事业上也更容易坚持下去。那些让别人由衷地喜爱、钦佩的人,总是可以吸引身边很多善意的“流量”,信息的交换也更加真诚,凝聚力更强,合作更轻松。在轻松、信任的氛围里做事,总是更容易一些,成功和盈利的可能性也就更高一些。看来,做人和做事,生活和交易,本身就是分不开的。
读书的时候,学校的老师总是跟大家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但参加工作之后,我却发现了一个比较可怕的事情,就是有些人做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很好,而有些人却每一样工作都做得不太好。我刚开始以为什么都做不好是懒惰造成的,后来发现并不是这样。
清代名士陈澹然的作品《寤言二·迁都建藩议》中有“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之说,意思是不能长远地考虑问题的人,眼前的问题他也看不到;不能全面地把握局势的人,细节上他也处理不好。如果要做好一件事情,就得从全局考虑,否则很难成功。有些人看起来很勤奋,很努力,但是做事好像总是有所欠缺。
其实很多时候Z先生看起来都“吊儿郎当”的,甚至在我看来,他很多时候什么都没有做,但每到年底结算时,他的成绩大多还不错。即使偶尔一年的成绩不那么理想,他也会无所谓地耸耸肩说:“你不要被这个数字迷惑了,数字只是系统算出来的一个结果,而我们是活在现实中的人,当周围的人的财富都变少了的时候,你能持平就是盈利了。就像其他人投资的资产价格下降时,你原本拥有的资金无形中增长了一样的道理。”他认为,这时候我们要做的是好好看一看,因为不会所有商品的价格都下跌,我们要看哪些商品的价格在下跌,哪些商品的价格持平,哪些商品的价格在上涨,思考一下为什么会这样。
如果交易员只会盯着屏幕,观察行情的起伏,看起来好像对行情的感知力提升了,实际上反而会把自己变成一个感觉迟钝,只会闭门造车的人。我们要做的是把自己从屏幕前拉出来,随时留意身边的信息,思考这些信息背后的含义,才能抓住时机,而且下手越快越好。遇到不寻常的事情发生时,要立即想到怎么从中盈利,这才是投资人应该具备的素质。“当机会来临时,不要有丝毫犹豫,要立即行动,如果连这点勇气都没有,何谈立足和超越。”Z先生说。
李嘉诚曾用16个字总结自己做事的哲学,即好谋而成、分段治事、不疾而速、无为而治。他讲的就是投资的节奏。“好谋而成”指凡事深思熟虑,谋定而后动。“分段治事”指洞悉事物的条理,按部就班地进行。“不疾而速”是指你早就有了谋划,洞悉了事物的条理,并且对各种问题胸有成竹,因此机会来临时自然能迅速把握,一击即中。“无为而治”指依靠好的制度、好的系统来管理。
有一年,公司的一位老客户突然撤资,问及原因,他说他在某个领域投资的工厂遭遇了一些商业危机,必须拆借资金来救急。当时,这个老客户跟同事诉苦,说自己孩子的留学的费用还没有着落,可能要中断学业。很多人选择安慰这位客户,Z先生却并没有参与,相反,他跑得影子都看不到。事实上,Z先生从这位客户的话语中敏锐地发现某个品种可能会受到影响,他立刻寻找自己的其他信息源确认,又进行了实地考察,然后开始在这个品种上布局。这笔交易结束的时候,Z先生拿出“真金白银”资助那位客户的孩子完成了学业。对此,Z先生的解释是,当时的安慰也许会让人觉得好过一些,但是没有办法真正地解决他的实际问题。比起治标不治本的安慰行为,嗅觉敏锐的他则把平时接触到的信息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当一个人坠落的时候,你可以选择拉着他的手一起坠落,这样做固然很义气,但两个人都掉到谷底,又指望谁来救你们呢?而Z先生选择继续前进,努力爬到更高的地方,找到支撑点,他自然有能力扔下绳子帮对方一把,然后两个人都能爬出谷底,甚至爬得更高。关于这件事,直到今天我也没有参透。虽然从结果来看,Z先生不仅获得了盈利,还解决了对方的问题,可是这些超出常人理解的行为也给他带来了麻烦。很多人觉得Z先生是个冷血的、古怪的人。特立独行就会使其不合群,而不合群就容易被排斥,为了不被排斥,你又不得不做出一些对事情本身的进展没有益处的事情。孰轻孰重,我们应该如何取舍,也许是值得每个人深思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