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军队即将取得两年多来对乌克兰的最大领土征服。但这座布满尸体的满目疮痍之城，却指向一场比领土争夺更重要的战役：哪一方会先耗尽军事资源？
随着俄乌冲突逼近第五年，俄罗斯押注其依托庞大工业产能和更多人口支撑的军事机器，终将压垮这个西方邻国。乌克兰则试图耗尽俄方资源，并依赖西方盟友维持资金和武器供应。
过去两年，这场较量在乌克兰东南部城市波克罗夫斯克（Pokrovsk）周边展开。这座曾有6万人口的矿业中心，如今成了战场焦点：俄罗斯投入步兵沿林间地带和城郊村庄发动致命攻势，乌克兰则用爆炸无人机抵御进攻。
据当地乌军士兵透露，目前市内俄军人数已超过乌军，其无人机完全掌控了制空权。军事分析师称，该城可能在数周内陷落。俄罗斯国防部周三表示，俄军正沿该市向北推进，清剿被切断在波克罗夫斯克及其周边地区的乌军。
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及其将领否认乌军被切断退路，对他们而言，核心问题是要坚守这座城市多久。
夺取波克罗夫斯克将是俄罗斯自2年半前攻占巴赫穆特（Bakhmut）以来，取得的最重大领土收益。此举将强化俄罗斯总统普京对美国总统特朗普的论调：俄罗斯的胜利不可避免，向基辅提供武器纯属浪费。
“他们没有能‘卖给’美国人的成果，”泽连斯基上周告诉记者。
俄罗斯摧毁乌克兰国家并使其臣服的主要军事目标仍遥不可及。夺取波克罗夫斯克将推进其占领整个顿涅茨克（Donetsk）州东部地区的近期目标，不过乌克兰仍控制着该地区北部的多个大城市。
尽管俄罗斯仍保有兵力优势，但有迹象表明其军事机器可能开始运转失灵。俄罗斯经济增长放缓，今年多个地区已削减新兵签约奖金。而特朗普并未完全兑现威胁，未实施可能重创俄罗斯经济、迫使普京谈判的制裁措施。
与此同时，乌克兰人口仅为俄罗斯的四分之一，正面临严重的人力短缺。泽连斯基及其将领过去曾因在具有政治意义的阵地坚守过久、延误撤退导致乌军伤亡惨重而遭批评。
“我希望能及时做出艰难决定，”在该地区作战的乌克兰第25空降旅一名军官表示，“不要为了领土牺牲人命。”
经过近四年战斗，无人机技术不断进步，领土推进变得极其缓慢且代价惨重。自俄军攻占东部小城阿夫迪伊夫卡（Avdiivka）以来，近两年时间里，他们向波克罗夫斯克仅推进了24英里。
如果乌克兰撤出波克罗夫斯克，还将不得不放弃附近的米尔诺拉德（Myrnohrad）——这座城市已面临被切断补给的风险。
目前，上述第25空降旅军官表示，他认为波克罗夫斯克的战斗仍对乌克兰有利，其所在旅每天约歼灭50至100名俄军，造成更多人受伤。多名士兵称，双方伤亡比最高可达乌军1:俄军10。
“整场冲突中，我从未见过他们遭受如此惨重的损失，却仍在持续进攻，”该军官说。
华盛顿智库战争研究所（Institute for the Study of War）分析师乔治·巴罗斯（George Barros）表示，基于俄罗斯夺取其他城市的耗时，波克罗夫斯克短期内不太可能陷落。他称，乌克兰继续在当地作战，有机会消耗俄军，同时自身遭受小得多的损失。
不过，第25空降旅的这位军官及该地区其他士兵，描绘了波克罗夫斯克战斗的惨淡景象。
俄罗斯正动用各类弹药打击通往该城的补给线。波克罗夫斯克郊区的视频中可见烧毁的车辆。士兵们往往需徒步跋涉10多英里才能抵达市内阵地。
“离波克罗夫斯克越近，就越有可能失去车辆，甚至士兵，”同样在波克罗夫斯克作战的乌克兰第68猎兵旅一名军官说。
冲突初期，乌克兰常在城市内部防御。在巴赫穆特，乌军曾耗时数月进行残酷的逐街逐楼激战。但最近，随着无人机成为第一道防线，乌军已将重点转向打击城市外围的俄军——推进中的士兵在那里几乎没有掩护。
如今的波克罗夫斯克，街道上几乎空无一人，只有成群的流浪狗。俄罗斯大型滑翔弹几乎每小时都在轰炸这座城市。头顶上，无人机的嗡嗡声从未停歇——据乌军士兵称，俄军无人机数量是乌军的10倍。
“他们掌控着天空——无人机的嗡嗡声一秒钟都不停，”第25空降旅军官说，“他们就是资源更多——人力、无人机、机组人员。他们试图用数量解决问题：更多的人，更多的武器。”
整座城市的大部分区域已成为双方都无法完全控制的灰色地带。约250至300名俄军士兵已成功攻入城内，以小股部队徒步推进。幸存下来的士兵聚集在地下室，试图集结兵力。
据该地区多名士兵透露，驻守波克罗夫斯克的乌军人数更少，许多部队严重缺兵少将——部分部队仅达到满编兵力的20%。
一名在波克罗夫斯克周边执行任务的侦察连连长表示，他手下20名士兵中仅有5人具备作战能力——过去一个月已有数人阵亡，多人住院。“战斗越拖越艰难，”他说，“用于杀人的技术越来越多。”
第68猎兵旅军官表示，是时候从该城撤退了。
“这样的损失不值得，完全没有意义，”他说，“即便增援大量兵力，我们也不可能夺回这座城市。”
今年早些时候，尽管俄罗斯开始切断补给，乌军仍在俄罗斯库尔斯克（Kursk）地区坚守数百平方英里的领土。最终，乌军混乱撤退，损失惨重。
泽连斯基对“指挥部浪费士兵生命”的批评颇为敏感。“必须保护士兵，”他在周一的新闻发布会上表示，“这是最重要的事。”不过，这位乌克兰总统并未透露可能撤退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