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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秘美联储》系列六：“危机模式”——美联储紧急降息全纪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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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关于美联储加息的话题，始终能在金融圈引发最热闹的讨论，吸引着最多人的关注。
但美联储作为全球重要的金融机构，其日常工作及决策过程却不为大众所熟知。
本文节选自2022年的一部新书《Trillion Dollar Triage》 ，作者是华尔街日报记者Nick Timiraos，素有“美联储通讯社”之称。由于财经记者的身份，他可以掌握大量不为人知的内部信息，使得其能够从更广泛出色的角度向公众去解读美联储和鲍威尔。
本书共分为17个章节，Nick Timiraos通过大量采访，记录了美联储在一次次的紧张会议、深夜电话背后，如何迅速做出决策。鲍威尔面对前所未有的挑战和极端的不确定性时，怎样最大程度保护经济的发展。
美联储将在12月15日公布年内最后一次利率决定，我们相信，书内扣人心弦的故事能让交易者更大程度上增加对美联储的了解，您可以在文章顶部订阅美联储动态专题，每日最快时间收到连载内容的更新推送（请打开推送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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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机模式”——美联储紧急降息全纪录
#紧急降息！#
在时任副总统彭斯接管新冠病毒工作小组后，努钦和库德洛加入进来，就疫情纾困措施的经济影响提出了看法。但特朗普和库德洛坚持认为，美联储，而不是政府的其他机构，可以提供任何必要的经济应对措施，他们将坚持这一立场直到3月初。美联储官员认为他们的立场既危险又愚蠢。如果大量经济部门关闭，降息只会带来最边际的好处。
此外，美联储的利率仍处于历史低位，在2019年7月至10月的三次降息后，利率仍在1.5%至1.75%之间。在过去的两次衰退中，美联储在降至零之前都有下调5个百分点的空间，而现在几乎是不可能的。
美国白宫已经批准了国会通过的80亿美元的拨款法案。尽管这是政府要求的25亿美元的三倍多，但仍是一个小得可怜的数目。美国经济每小时创造约20亿美元，而这个微不足道的数字相当于每个美国人24美元。
前一个星期一，当鲍威尔从沙特利雅得走下飞机时，他怀疑他们是否会在3月的会议上降息。就在五天后，也就是周五，他发布了这份四行字的声明，他怀疑他们是否还能再等上19天，时间在飞速流逝。过去一周发生的一切都证实了他对即将发生，同时也是最担心的事情。鲍威尔总结说，如果美联储不得不紧急降息，那最好现在就降息，唯一的问题是如何给它排序。
碰巧的是，2020年轮到美国担任七国集团主席国。努钦在那个周末告诉鲍威尔，他将在3月3日星期二凌晨通过电话召集七国集团财长会议。鲍威尔决定，如果美联储要降息，在那次会议上降息是有意义的。周一，当七国集团会议的消息传出后，投资者纷纷得出结论，认为会有大动作——就像2008年10月发生的那样，各国央行协同降息。道琼工业指数大涨近1294点，或5.1%，为2009年3月以来最大单日百分比涨幅，也是有记录以来最大点位涨幅。
周一下午，特朗普在白宫与制药公司高管举行会议时，对白宫是否应该准备任何经济刺激措施的问题不予理睬，他指出道琼斯指数正在大幅上涨。但努钦和其他许多财政部长或央行行长都没有任何大规模援助计划。毕竟，只有盎格鲁圈的中央银行，加拿大、澳大利亚和英国，有真正的降息空间。
当天晚上7点，鲍威尔和大约20名身处华盛顿的美联储官员在美联储的特别图书馆开会，这是一个昏暗的小会议室，在大会议室对面的走廊上排列着书架。他们坐在视讯会议屏幕前，与全国各地联储主席连线。克利夫兰联储主席梅斯特在伦敦发表讲话，当地时间午夜通过电话加入。兰德尔·夸尔斯从他度过周末的犹他州盐湖城美联储分行连线。
工作人员迅速概述了经济前景如何恶化。研究与统计部门主任提出了一种新的坏情况，预计将出现温和衰退，失业率将上升至6%。这被证明是一种非常保守的说法。在处理大银行或对冲基金的倒闭、裁员潮或暂时抑制一国某地区经济增长的自然灾害方面，有很多先例，但实际上没有一个先例是针对一种全球性的传染病。经济学家和其他政策制定者很难理解经济是如何突然和急剧地陷入停滞。
鲍威尔解释了召集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成员开会的原因。他曾希望美联储至少能等到4月份的会议再降息，但这已不再是一个合理的预期。美国新冠病毒确诊病例数已超过50例，分布在7个多州，另有11人死亡。他表示，新冠病毒对经济前景构成了重大风险，美联储需要发出明确的信号，表明它了解事态的重要性，并将果断采取行动，应对金融环境的收紧。
随后鲍威尔公布了他的提议——将联邦基金利率下调0.5个百分点，至1%至1.25%之间的区间，将在G7会议几小时后的第二天上午10点宣布。鲍威尔认为，美国能够避免衰退的可能性仍然相当大，但美联储需要尽其所能来提高这种可能性。鲍威尔说：“全世界都在期待我们这样做，这是现在应该做的正确的事情。”
会上，几位联储主席提醒不要反应过度。当美联储做出一些出乎意料或不同寻常的举动时，可能会发出一个动摇而非鼓舞信心的信号，引发“美联储知道什么而我们不知道的事情？”的华尔街动态。
通常情况下，美联储官员不会花太多时间担心这个问题，因为与会者通常都能获得与美联储经济学家相同的官方经济数据。但现在，推动决策的是医疗发展，而不是经济数据。事情发展得如此之快，以至于错误信息泛滥成灾。华尔街流传的备忘录称，美联储正在接受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的机密简报(实际上并没有)，美联储对病毒威胁的了解比公众更清楚(实际上并没有)。夸尔斯想，如果让我来决定的话，半个百分点的削减幅度太大了。但他坚持了自己的承诺，即在公开场合支持鲍威尔选择的同时，私下分享他的坦诚建议。
会议持续了大约一个小时，投票一致通过。出于程序上的原因，鲍威尔等到第二天早上才投票，这样他们就可以在七国集团电话会议之后再宣布。周一的会议结束几小时后，即纽约时间晚上10:30，澳大利亚央行宣布将利率下调25个基点，至0.5%，创下历史新低。
凌晨1点30分，特朗普在他的推特账户上标注了这一决定，对美联储进行了又一次充满不满的抨击。还形容为悲伤！
周二，努钦参加的七国集团会议从早上7点开始，只持续了23分钟，以一份敷衍的声明结束，承诺随时准备采取行动。对于市场来说，这是一个大的无用的汉堡。上午10点，美联储宣布降息时，努钦正在国会的一个小组作证，国会山的委员会会议室里传来了“我靠！”的低语。努钦在当天早上得到了鲍威尔关于降息半个百分点的提醒，当他举起显示关于该决定的突发新闻的iPhone时依然很惊讶。
与此同时，克拉里达正在巴尔的摩海滨一间没有窗户的酒店会议室里参加七国集团副财长和行长会议。这将是此后一年多来国际金融官员们最后一次面对面的聚会。美联储一发布声明，克拉里达就向聚集在一起的部长们宣读了声明，整个房间传出倒抽气之声。
自从艾伦·格林斯潘在1994年开始宣布美联储利率调整以来，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只在预定会议之间批准过四次降息——1998年大型对冲基金长期资本管理公司破产、2001年经济衰退之前，以及2008年金融危机期间的两次降息。
#恐惧的市场#
史蒂芬·英格兰德是耶鲁大学毕业的博士经济学家，在渣打银行负责货币市场交易的研究，当消息传出时，他正在这家亚洲投资银行的纽约交易大厅里。他说：“这对市场来说是一个神圣的时刻。”人们在议论，这是怎么回事？他们的会议还有两个星期。没有什么明显的坏事，而且他们正在做一些他们以前只在紧急情况下做过的事情。
消息公布后，市场上涨了约15分钟。一些欧洲国家央行的行长取笑圣路易斯联储主席詹姆斯·布拉德：“如果外星人入侵地球，华盛顿的第一反应将是降息。”
15分钟后，鲍威尔在匆忙安排的新闻发布会上解释称，无论市场的立即反应如何，他觉得有必要采取行动，防止大企业和小企业的借贷成本进一步升高。鉴于有关新冠病毒的负面新闻可能会变得更加令人担忧，美联储能指望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切断金融市场失灵的可能性。“降息不会降低感染率。它无法修复一个破损的供应链。我们明白这一点。”
到当天结束时，无论人们对美联储降息的态度有多乐观，随之而来的都是恐惧。由于投资者寻求避险，10年期美国国债收益率首次跌破1%。美国股市回吐了前一日创纪录涨幅的一半以上，收跌近800点。这次下跌揭示了降息的局限性，并强化了鲍威尔对特朗普让美联储处理问题的鲁莽态度的看法。
鲍威尔是对的，抵御大流行病需要广泛的反应，从公共卫生政策到国会到州长和市长。但一些评论人士认为，美联储的举措造成慌乱：力度过大、为时过早。曾担任比尔·克林顿政府财政部长、奥巴马政府高级经济顾问的拉里·萨默斯认为，央行的过度反应比病毒更让人害怕。他在接受电视采访时表示：“如果他们放慢行动速度，那就更好了。”“有时候，一件备用的武器比一件发射出来却没有多大效果的武器更有威力。”
在巴尔的摩，副财长们以一顿紧张而阴郁的晚餐结束了他们一天的会议。加拿大央行的官员准备在周三的例行会议上降息，他们曾考虑将宣布降息的时间提前24小时，以便与美联储的决定同步，但最终决定不这么做，以避免发出更大的紧急信号。IMF高级官员托拜厄斯•阿德里安把克拉里达拉到一边，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你们知道，如果情况进一步恶化，你们将不得不做更多的事情”。
#做好最坏打算#
就在鲍威尔从利雅得返回9天后，美联储，乃至整个国家，陷入了深深的未知境地。政策制定者的个人生活很快就会被颠覆，这在经济危机期间也是不常见的。在2008年金融危机期间，美联储的理事和主席们睡眠时间都不多，但他们并不担心家人或同事因一种鲜为人知的、传染性极强的病毒而住院甚至死亡。他们无法做任何事情来改善不稳定的公共卫生应对措施，也无法减轻无形的传染病可能在投资者或消费者中造成的恐惧。一年来，他们一直在琢磨特朗普通过推特发布的冲动政策可能会如何影响经济，现在他们不得不担心他否认新冠病毒的心态。
美国联邦政府反应迟缓让波士顿联储主席罗森格伦感到不安，他是12家地区联储主席中任期最长的一位。他一直在从波士顿联储前主席、医院高管和其他当地专家那里了解最新医疗情况。罗森格伦也听到了他在康涅狄格州当医生的女儿的担忧。2月底，波士顿地区生物科技公司Biogen Inc.为高管举行的战略会议变成了一场超级传播事件。会议结束两周后，州卫生部门报告称，马萨诸塞州70名被推断或确认感染的患者与该公司的会议有关。
所有这些糟糕的消息让罗森格伦开始为他的家人储备N95口罩、可长期保存食物和其他用品。波士顿联储要求员工不要前往暴发疫情的国家，这超出了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的指示。3月4日周三，在与波士顿市长马蒂·沃尔什的一次会议上，罗森格伦告诉沃尔什，市长“很快”就会被迫关闭这座城市，这似乎让市长感到惊讶。
罗森格伦对公共卫生的黯淡预期符合同样悲观的经济预测。罗森格伦后来解释说：“当你开始让所有人回家时，很明显，这将对经济产生巨大的连锁反应”。“我自己的观点是，我们正面临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如果你允许人们登上飞机，病毒迟早会登陆美国本土，所以我们应该非常担心”。
#考虑扩大购债类型#
那个周五，罗森格伦和其他五位地区联储主席一起参加了在纽约举行的一次会议，不过对病毒的担忧促使他取消了前一天晚上的晚宴。他告诉波士顿联储的员工下周一开始居家办公。在罗森格伦的会议讲话中，他警告说，新冠病毒对公共卫生的影响将超过美联储的传统工具包。因此，罗森格伦提出了一个挑战传统的想法：改变美联储的管理章程，以便让美联储可以直接购买更广泛的资产，包括公司债券。
美联储官员对修改《联邦储备法》的接受程度就像他们看待不打麻药拔牙一样。扩大美联储职权可能会提高他们执行货币政策的能力，但修订法案意味着国会可能会塞进美联储不希望的各种其他变化。现行法律限制美联储购买国库券、政府担保的抵押贷款债券和短期市政债务。反观日本和欧洲的中央银行，多年来利率一直保持在零附近，已经开始了更大规模的债券购买计划，包括公司债务。
这是一个会引发市场高度关注的提议。此前一年，罗森格伦曾反对美联储的三次降息，因为他担心较低的利率会助长激进的冒险行为，可能催生危险的泡沫。现在，他站在其他几位地区联储主席面前，主张建立更广泛的新权力来支持贷款市场。
罗森格伦后来给出了他的理由。“很明显，我们将触及利率的零下限。很明显，我们将实施一定规模的量化宽松。在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很清楚，最有效的方法是我们可以购买其他类型的证券。”
事情的发展证明了他的观点。尽管当天上午公布的2月份就业数据乐观，但基准的10年期美国国债收益率跌至0.7%的历史新低。2008年金融危机后，美联储通过降低长期利率来刺激经济——如果利率已经几乎为零，这样的举措就不会太有效。
罗森格伦还在讲话中呼吁国会和白宫加快步伐，“也许我们要求货币政策做得太多了”他说，“在一个利率非常低的环境里，我们应该花更多时间思考财政政策如何发挥作用。”
截至周末，美国至少有6个州的州长宣布进入紧急状态，30个州有400多例确诊病例，26人死亡。斯坦福大学表示，它将把课程改为远程教学。更糟糕的是，检测能力严重低于需求，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只完成了1583次检测，包括公共卫生实验室在内的测试只有5861份。相比之下，人口只有美国六分之一的韩国每天进行1万次检测结果之一是，病毒感染病例的数量远远超过了实际检测到的数量。美国人惊恐地看着确诊病例数字，而实际上，情况要严重得多。
那个周末，在结束总统的新冠病毒特别工作组特别严肃的会议时，努钦转向库德洛说，“新冠病毒会在这里传播，而且来得很猛烈，规模很大。”
库德洛看着他的眼睛回应道：“恐怕你是对的。”
（第六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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